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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醉了
更新时间:2024-04-06 14:28:56  点击次数:

母亲醉了。

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喝得如此尽兴了,刚躺上床就有呕吐感,前额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。

父亲酒量比较好,仍然保持着一丝清明,但也已十分疲倦,无暇顾及母亲,我决定搀扶父亲到我房间休息,由我照看母亲。我将杯子倒满温水,扶起母亲,喂服了一粒奥美拉唑。我本想用热水为母亲洗脸,但我在烧热水时,母亲已然侧卧在床。

我搬了张矮凳,坐在床头前。四分钟后,母亲渐渐眉头紧锁,双臂也开始四周摆动,我知道,这是过量的胃酸开始刺激胃粘膜,身体开始起反应了。药物起效需要半个小时,这段时间除了硬熬别无他法。

我握紧了母亲的手,和其他指节相比,右手中指第三关节处的老茧摸着格外凸出,和手心肉相比,暗黄色显得尤为突出。我细细摩挲着这颗老茧,端详着母亲的面庞。母亲总说自己更年期要到了,但在我的记忆中,母亲的脸似乎从未改变过。

母亲开始一阵一阵地哼唧,似乎是在喘气,可随着声音逐渐变大,母亲的左臂不住地摆动,似乎是在寻找本该在身侧的枕边人,呢喃细语的梦呓渐渐变成了一句清晰的话语,

“爸爸去哪里了?”

我未曾想到父母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。平常时间,母亲时不时就会抱怨父亲做事太过仔细,事无巨细,甚至同一件事要讲三四遍,父亲总是笑着说“重复就是记忆”。自从父亲因为工作原因,只能一周回家两三天以后,母亲常对我说耳根清净了不少。尽管如此,母亲在我耳边唠叨时,每当我开玩笑说“你快和我爸一样了”,母亲要么回答“哪有”,要么干脆说“还不是被你爹同化了”。如此以往,我竟产生了他们观念不和的错觉。

我轻声道:“爸爸到我房间睡觉了,妈妈你也睡吧。”

“哦——”似乎是疑问得到解答了,母亲长出了一口气。可握住我手的力气丝毫未减,没过五秒又问了同样的问题,

“爸爸去哪里了?”

我哑然,母亲原来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。自打我记事起,母亲对我的教导可谓严格,常人言“严父慈母”对母亲来说似乎不成立。四年级寒假结束前一天晚上,我因为贪玩,寒假作业还剩下一份手抄报没写,那天晚上母亲硬生生把我从亲戚家拖回家,在书桌前看着我写完,直到月上枝头,万籁俱静。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超过凌晨12点睡觉。我一直都认为母亲是一位出色的人生导师,同时也是我坚强的后盾,但今夜的酒醉让我看到了母亲不一样的一面。

我轻声道:“爸爸在我房间,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。”

母亲没有回答,左臂又摆动了一下,辗转反侧,似乎还在寻找父亲。我正要把母亲身体摆正,母亲突然开口,细声说道,

“爸爸是不要我了吗?”

这句话的每个字如同炸雷一般,由耳蜗直穿颅脑,听在我身,震在我心。

外公在母亲10岁那年走了,原因是在化工厂长年累月吸入氯气,肺部病变后衰竭。本身幸福美满的一家五口,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撕扯得体无完肤。家庭失去了主要的收入来源,外婆只能既当爹又当娘,不辞辛劳地将三个孩子拉扯大。每当母亲和外婆聊到此事,他们总会以“要是你外公还活着”开头,然后一笑而过。

我以为,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,世间红尘终将洗尽一切痛楚,殊不知,直面命运的不公才是战胜苦难的力量源泉。

一时间,我潸然泪下。

我想到了,在那个低矮的屋檐下,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向她刚下班的父亲,和哥哥们吵闹着争抢着父亲手中的三个苹果。

我想到了,在那个白色的帘帐前,一个小女孩紧贴在母亲的身旁,惊慌地听着一群认识的人或者不认识的人不住地抽泣。

我想到了,在那个掉漆的木窗后,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路口,期待着那个不再出现也不可能再出现的人,嘴里喃喃自语“爸爸去哪里了”。

罗曼罗兰说:“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选择热爱它。”

我擦干了眼泪,柔声对母亲说:“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,你先睡觉,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。”

或许是药物的原因,母亲竟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,紧握着我的手也逐渐放松了。

是夜凌晨。

母亲睡着了,双手时不时向前笔画,似乎在做什么游戏,抑或者是跟某人打招呼,我在床头看着母亲入眠,正如儿时母亲陪伴我入眠那样。

彼时彼刻,恰如此时此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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