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芳和杨帆从小学就是同班。他们那一届的同学中，大多最后都留在了家乡那座县（市）城里，唯独杨帆闯荡到了上海，在一家德资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代表，收入不菲。

　　他从此成了家庭支柱，更是家族荣耀。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，他最终娶进门的不是上海姑娘，而是早已断了联系的小学同窗。

　　人人都夸他重情重义的同时，王芳也很意外，问他为什么会选了自己。当时杨帆告诉她说，他喜欢的就是家乡姑娘的纯真质朴。现在想来，王芳似乎越来越明白了真相。

　　结婚四年至今，他们聚少离多，杨帆在上海工作，王芳在老家照顾孩子公婆。夫妻二人共同完成的事情，就只有生了这个儿子。

　　婚姻生活中，爱情和性的缺失、丈夫疑似喜欢男人，让王芳对自己作为女性的魅力和价值产生了怀疑。

　　有时候，她甚至会将杨帆的事情倾向归于是自己的责任，认为如果她能做一个更好的妻子、母亲和儿媳，或者是一个更有魅力更性感的女人，也许就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
　　有时候，她又觉得杨帆只是需要一个家，需要一个人为他生孩子，为他照顾爸妈，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工具。

　　但县（市）城太小，每个街道都有熟人。王芳为自己的弱势而痛苦，但她更怕自己的家庭蒙羞。在她的意识里，羞耻不来自于自己的遭遇，而来自于外人的眼光。

　　她就这么纠结着、迷茫着、煎熬着，直到这块恶疮被李思彻底揭开。一时间，王芳盔甲全无，泪雨如下，“李老师，我该怎么办？我该怎么办？”

　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，张雯慌忙过来帮李思一起把她扶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等到她的情绪稍微稳定后，李思一字一句地对她说：“离婚！”

　　“不行不行不行，”王芳几乎不带思索地脱口而出，“我有孩子的！孩子不能没有爸爸。而我又没有工作……”

　　“就是因为你有孩子！就是不只为你，更为孩子考虑！”张雯抢过李思的话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，“你觉得孩子在你们这种家庭环境中成长，能好吗？你们当父母的，尤其是那个当爸爸的，为孩子付出过什么了？”

　　王芳无话可说，沉默，三个人一起沉默。片刻后，王芳幽幽说道：“在我们县（市）城，我如果离婚再找，就只能找一个二婚的。而他不一样，很容易再骗一个大姑娘，再给他生孩子。”

　　说着，她抬头望向李思和张雯，“我遭一遍罪已经够了，何必再祸害人家别的姑娘呢。”那一刻，大家又一次陷入沉默。

　　9

　　打破沉默的，是李思的手机。突如其来的信息嘈杂不断，惹人心烦。当李思打开一看，她的脑袋嗡得一声，顿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。

　　有人用她的账号在群里，向她公益网站上的会员收取“心理咨询费”。

　　现在一部分会员是来询问这个费用的明细，而更多的会员是来告诉她，自己已经把钱转入到她指定的支付宝账号，请她注意查收。

　　“还有谁知道你的这些账号密码？”张雯笃定这绝对不是李思所为。经她一提醒，李思慌忙掏出手机打给刘峰，但对方已转入呼叫提醒，然后自动挂断了。

　　此后一连两天，李思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刘峰，而放在家里的现金，以及他们共同储蓄的存款，也都已经被全部转移。

　　虽然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删除了虚假的收费公告，并发布了道歉信。但截至此时，她网站的会员们给她转入的资金总额已经超过了二十万。

　　身无分文的李思，面对这二十万人民币背后的信任，她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，险些没能听到张雯在敲门。

　　“哭什么啊！你应该高兴，让你在结婚之前，认清了这个男人的嘴脸！”张雯给她递纸巾，倒热水，嘴上很凶，但心里却是一样酸楚，“免得今后和我一样，结了也得离。”

　　“可是骗了她们这么多钱，我连存款都没有了，怎么办啊！”李思一想到这儿，又急得哭了起来，“她们本来在婚姻里就已经遭受了欺骗，现在又在经济上被我骗……”

　　“又不是你骗的她们，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啊。”说着，张雯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塞进了李思手里，“这里有三十万，拿去退还给大家，剩下的你先留着防身。”

　　“别废话啊！”张雯紧接着抬手指着李思的嘴，继续道：“钱可不是白给你的。你以后没事儿就多去我店里办一些讲座什么的。把时间拉长一点儿，保证每人一杯饮料不够喝……”

　　“讨厌。”李思破涕为笑，转身抱住张雯。半晌，深深地说了句，“谢谢。”

　　“如果真的要谢我，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，你不准生气。然后，我有个计划，想请你配合我，帮我一个忙。”

　　李思坐直了身子，擦干眼泪点点头。张雯拿出手机，翻到了与刘峰的对话框，然后递给了李思。

　　从一开始的“小雯”，再到“雯雯”，最后是“乖乖”。刘峰每一次对张雯转变称呼，发来的信息就更加露骨。

　　“你也看到了，除了一开始我劝他好好待你，并警告他再这样我就要告诉你之后，我再也没有回应过他。”张雯小心地观察着李思的神情，“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，是不想随便就破坏你们俩之间的感情……”